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
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
距离《爱尔兰人》上映(上线)也一段时间了,若不是到朋友家,看见他们订阅Netflix,便赶紧利用机会一窥《爱尔兰人》究竟,原本打算大约看著一小时就准备离开,小尝一下,可不想打扰人家太久。没想到,自己也顺便在他们家吃了美味的家常午餐,静静坐在同一个位置,看著大电视三个小时。

片长三小时二十九分钟的《爱尔兰人》,是史柯西斯最长的剧情长片(纪录片《义大利电影课》(My Voyage to Italy, 1999)约四小时),电影长度几乎可比《教父二》(The Godfather: Part II, 1974),但我私心觉得《爱尔兰人》的地位会比《教父》系列更高。

其中所讲的故事横跨二次大战到千禧年,比《四海好家伙》(Goodfellas, 1990)有一倍之多(《四》片讲黑手党党员的三十年生命始末)。如果纯粹以酒的品质来比喻,《爱尔兰人》是陈年精酿,《四海好家伙》只是刚发酵而已。

本片结合了过去史柯西斯电影的三巨头,Robert De Niro、Joe Pesci以及Harvey Ketiel,也是片中三个金戒指的拥有者,虽然只有前两位戏份为多,但这就像是同学会一样,久别的朋友再度合桌,共享喜悦,回忆往事,观众也从中回想起他们创造的美好。他们的合作为当今电影的种下种子,如今已成了大树庇荫后辈。

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先不论奥斯卡得奖的结果,想必可能影响院线上映的可能性,但我私心希望《爱尔兰人》也能如《罗马》(Roma, 2018)一样,在台湾院线上映,因为它值得让人更专注观看,那会比看任何小萤幕过瘾。

虽然还有几部史柯西斯的电影尚未观赏,但也看了十五部了。史柯西斯的电影就如他的说话方式一样──快速连珠似的不绝于耳,尤其像是《下班后》(After Hours, 1985)、《穿梭鬼门关》(Bringing Out the Dead, 1999),一刻不得闲的个性,保持赤子般的活力,也反映在他大量的创作与工作上头,剧情片、纪录片、电视片与广告片,甚至拍摄MV。正如同黑泽明的《梦》(Dreams, 1990)为史柯西斯的评价,并邀请史氏饰演梵谷一角,即便只是个小片段,也充分表现史氏一贯的态度,当时他正忙于提倡修复胶卷,四处游说电影各界工作人士,成果也显示在他的世界电影基金会上头,包括修复了侯孝贤导演、杨德昌导演的作品,若没有马丁史柯西斯,我们后辈怎能看见七、八零年代的世界电影,遑论更早的、世界各地的电影。

当我以为《爱尔兰人》可能会是像《四海好家伙》、《赌国风云》(Casino, 1995)、《华尔街之狼》(The Wolf of Wall Street, 2013)一样,但不是,史柯西斯没有蹈袭故常,反而拍出了如同《沉默》(Silence, 2016)等次的黑帮电影,整体观影感受像是《金钱本色》(The Color of Money, 1986),是属于比较安静的史氏电影,但回韵回甘,无法一语道尽,让人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著电影结束,让演员工作人员表占据自己的视线,直到最后,仍旧坐在位置上头想著刚刚看完的电影,还不想就此离开座位。

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史柯西斯的电影可能卖座,可能叫好,可能两者皆是,以往吸引观众目光的亮点,香车美人、热歌辣舞、纸醉金迷,腥臊的血肉,沸腾的暴力,辛辣的语言,盛筵般的剧情转折,琼浆般镜头运动,甘泉般声光绘影,诸多数不尽的大师之笔,渐渐在《爱尔兰人》转移成“配菜”,那“主菜”会是什么?又或是根本没有“主菜”,因为那是“满汉全席”,每道菜都让人食指大动,开胃菜到甜点,无不有大快朵颐的理由。

饮食男女,人之性也。大家都喜欢吃,又或者是说,不得不吃。吃好的,吃爱的,吃饱的,吃想吃的,吃丰盛的,吃美味的。只要觉得口舌一有不对劲,我们即动念想解馋。

食物,是生活的甜蜜。上班族的一天,早晨泡一杯咖啡再出门,中午借由简易的午餐化解一早的烦闷,晚上犒赏自己吃点好的,宵夜再来一摊清粥小菜。食物成了推动人一天的能量来源,没有例外,就连动物、植物,甚至汽车也要吃油,手机也要充电,枪火也要弹药。饥饿使人虚弱,不仅是体力,也是精神。直到生命之终止,我们才停止“吃的动作”,而人的生命宛如吃的历史。

Frank Sheeran刚开始工作的时候,开卡车,运送牛排馆的牛肉,也是作为进入黑手党的契机,私运高档牛肉给黑手党的高官,获利甚高,并且挣得一席地位,好让自己可以拜会群雄大老。

当屠宰的生牛肉成为Frank晋升高位的关键后,他不再愁吃愁穿,有枪、有车、有财富,更重要的是,他有地位,朋友也不会是小蝼蚁,而是高层大老们,他有了权力。

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电影讲述的三角关系,就是权力的三角、友谊的三角,他们互相抗衡、连结,建造出立体的图式,在选择立场的过程中,观众看见各自的观点,他们所凝视的对象,他们所代表的脚色,是父亲女儿、友人仇人、兄弟姊妹、上司下属等等,但人生终究逃不过老死,也就是生命之终结。

黑手党大老Russell Bufalino使用高级的橄榄油,向Frank介绍橄榄油的来历,说的头头是道,旅馆餐厅的厨房像自家的厨房,自己的食物自己来。但他晚年中风又入狱,只能坐在轮椅上受人推挪。Frank与他分享一块面包、一罐葡萄汁,但Russell拒绝,为什么?因为他没有了牙齿,什么也不得吃,只能将面包撕成小块小块的,先用葡萄汁弄湿面包才能稍微入口。当回想起过去在酒吧里呼风唤雨的威风,大快朵颐的喝红酒、配面包,不也显得凄凄惨惨。

Frank第一次去拜见Jimmy Hoffa的时候,吃水嫩多汁的西瓜,因为里头掺著高档的酒,为什么?因为Jimmy Hoffa不碰酒,也不喜欢看人喝酒,此外,他也不吃西瓜。但Jimmy Hoffa吃冰淇淋、吃圣代,去打迷高尔夫的时候,特地送给Frank的女儿Peggy圣代,两人独享独乐,甚至入狱后也要吃小冰品。出狱后,必定得吃一家自己最爱的食物,以兹纪念,还记得吗?知己Frank去买Hoffa喜欢的热狗,因为热狗有密门配方,是用酒蒸煮的。

这时,如果是耳朵伶俐的观众,将会听得出来费里尼(Federico Fellini)的巨作《生活的甜蜜》(La Dolce Vita, 1960)的配乐,回想起马斯楚亚尼(Marcello Mastroianni)饰演的记者,在海边的旅馆跟老婆在电话中大吵特吵,挂断电话,独自一人坐在餐馆中,面对打字机,竭尽心思想把打空白的纸张以黑色字母填满,而一旁打扫的小女孩,听著音乐摇摆。马斯楚亚尼觉得音乐很吵,使他不能写作,请她关掉,她也照做。不过,记者看著少女无辜可爱的青春,两人稍微聊了一下天,心情好转,不再哀愁,好像也可以接受那摇摆的音乐,便请女孩再打开音乐。

《爱尔兰人》史柯西斯的“生活甜蜜”
怎料到,记者最后见到这名女孩的时候,是在片尾。记者跟一群陌生诡异的“朋友们”,有了一阵狂欢会后,早晨来临,他们出门到了海边,看见一尾丑陋的大鱼,不过在对岸,有人轻轻的呼唤记者,是那名甜美年轻的女孩,女孩依旧记得他,但老态疲惫、黑眼圈浓重的记者则不。最后,两人只是再见,电影留下女孩的面孔,那美丽、青春、活力的化身,像我们无声的告别。

Frank的好朋友,一个被自己暗杀,一个老死,只剩下他一人,女儿们的疏离,最后只能待在养老院受人推就,或是拿著拐杖当作自己有友人般支柱,而他剩下的陪伴,是分装药盒中的药品,是照片里头的记忆,以及那无声无息的剧烈告别,墙上的血迹,坟里的尸土,手上的戒指,眼中的你我。

观众透过马丁史柯西斯静静的观照、娓娓的叙说,《爱尔兰人》终将成为一部不朽巨作,它不仅爬梳美国近代历史的污点,更是进一步展示自己作为电影导演一生的奉献与追求,虽然他服老回望,稍微感伤了些,不过他仍旧是后辈学者更应该努力的标的。

作者:黑鲔鱼DF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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