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到处都是英雄的电影圈，林家栋依循自己的步伐走过了 28 年。自 12 岁开始于成人世界里打滚，从茶餐厅里学会种种社会道理，之后做过地产金融、也卖过外币，却毅然放弃舒适赚钱的工作，宁愿走到艺员训练班敲门，当个没有人工的基本特约演员。今日在能力范围之内，也只想用心栽培后辈，即使是如此落地的资深演员，从闲谈笑声中分享著自己的故事，也丝毫掩盖不了那份对于演戏的初衷，是如此的真切实在。
得闲饮茶
5 年前，首次任电影监制的林家栋，找到郭子健执导《打擂台》，那时票房口碑都双双报捷，后来电影更成功夺得不少奖项，而今次再度担任监制，为《死开啲啦》找来新导演梁国斌执导，拍心口将所有权力下放到梁身上，给予他最大的拍摄自由，这份信赖，原来是十多年前由二人惺惺相惜开始。“十多年前在 TVB 见过面，虽然那时没有合作过，但我认得他是同事。想起来也有十年了，我们是在柯士甸道的一间餐厅内碰到，礼貌上过去打个招呼，就是说些得闲饮茶的开场白，闲聊间发现原来他就住在我隔离街，自此就开始来往得比较密。”问道梁国斌身上有甚么特质吸引他，他说道﹕“开始熟识他以后，发现他是好有心的人，不是只想拍自己想拍的东西，而是想透过电影来表达一些意念，之后我们有段时间每天坐下来看报纸，大家对不同新闻有不同看法，但又能够相处得舒服，同时间发觉他是个好有看法的人。在 2012 年，我拍毕《寒战》，那时碰巧香港租务管制被取消，香港租楼已经好贵，这样租金楼价只会愈来愈癫，于是就萌生起这个意念，如果僵尸沈睡的地方都被收购用来起楼，也就是连僵尸都要被迫迁，那么岂不是好可笑﹖于是乎就开始了这部电影的初步构想。”
沉寂了的黑色喜剧
电影题目由林家栋亲自开出，剧本由他亲自参与创作，背后所花的时间不算太长，整个剧本度了将近一年﹕“我自己又不懂编剧，但是整个故事是自己有份想出来，故此必须参与整个创作过程，而住屋的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大家好多年，我好想说这个问题，那倒不如用黑色喜剧来表达吧，这个剧本就是这样衍生出来。度剧本的阶段都好大压力，每朝早晨突然醒来，这里改一些那里改一些，必须要所有对白都清楚明白，然后确保每句对白背后的意思又是甚么，前后都有经过四个月的修改。”不得不承认，初次听到这部电影的戏名，都在怀疑到底自己有没有听错，还是人家真的这么讨厌自己，因此要被人叫“fxxk off”，但原来电影的戏名真的叫做《死开啲啦》，“香港的居住条件是最独特的，也是偏畸形的，有人为了供层楼，分分钟死也走不甩，这样实在太 heavy 了，而‘死开啲啦’这句说话可以有好多解读，可以是一个男仔走去撩弄女朋友，被女友叫他‘死开啲啦’，这是香港人好常用的用语，但是又无甚么太大杀伤力，而这次将这四个字套用到这部电影，其实就是希望观众‘易入喉’，看的时候又不会太 heavy。”说到底，这个看似是俗套的戏名，也就是希望观众能够笑住来看，看过后能向烦恼事说‘死开啲啦’，因为“放松啲啦”正是香港人最需要的能量。
敢想得出这个剧本，林家栋就愿意一力承担，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，年资经验名气星味深浅并不是他所著重，反而是要求一种质感，实在的感觉。即使电影起用的是新班底，林家栋说都有信心能够做到心目中的要求，包括起用电影圈新人林德信以及首次处女下海的 J. Arie，问道会找来 J. Arie 饰演女主角的原因，他想也没有想，说就是因为够普通。“初次见面是在一个 party 里，记得那晚周围是漆黑的，不知为何唯独只有她坐在中间，加上又涂上了好深的唇色，给了我一个印象，但之后我们并没有认识，然后第二日朝早起身打开电视，恰好又见到她的 MV，于是又重新想起了这个女生，可能是缘分吧，于是就打去她公司约 casting，好笑的是他们原想多带几个女生上来给我选择，但我说只要见她一个，其实只是在找一个普通的女孩子，要的就只是一种爆炸力，而我认为 J. Arie 有这种质感。”每个新人都渴望被发掘，即使在电影圈十多年的林家栋都经历过做新人的日子，作为过来人，回想起那时做新人，原来还让他历历在目﹕“拍电视剧也好，拍电影也好，经过这么多年了，是时候在能力范围内给些路别人行，好记得刚刚训练班毕业的时候，于谭校长的音乐特辑里饰演 CID，那时刚新人出来，根本就没有人认识，但谭校长就当住全场工作人员面前大声说我的名字，其实这样已经是在给予机会。还有在拍剧的时候，亲眼目睹万梓良大声斥喝导演不要只顾拍他的样子，要导演多拍我们这些小角，那时虽然作为新人，即使身分多么的微小，原来都是会有人留意在旁边等待机会的新人的，现在到我自己有能力做到的时候，何不给予机会新人发挥，也许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发热发亮。”
从演员看演员
与林家栋做访问，感觉是好得意的，可能是他的演戏细胞太过深入人心，即使是没有人叫 action，也感觉他时时刻刻也在演戏，每一个眼神，每一下笑声，每一个微细动作的颤动，听著他说话，有时也会怀疑目前是否在拍一场幕后访问的戏，是否从哪一个角落处早已有摄影机在潜伏。人生如戏嘛，老掉牙的一句从他的口中说出。而世事可能就是如此的巧合，在新戏即将上映之前，最近无线就于晚上时段重播 1997 年的《大闹广昌隆》，勾起了观众好多的回忆，问道有没有勾起多年前拍电视剧的回忆，他说﹕“我这个人不记仇，但好好记性，每日遇到不同的人、不同的事，时时刻刻都在冲击著我，全部都历历在目，好像 20 多年前与发哥做舞台剧，记得我还是演一个娘娘腔，回想过来，曾经与不同的巨星合作过，好像周润发、万梓良、刘德华、郭富城、黎明、张学友，简直就是好像集邮这样，好开心。有时在前辈身上看到的，他们每一个人或多或少也在影响著我，那时我在化妆间见到好多大明星，但亦有好多人起起落落，高高低低，就会思考如何令自己在演戏的道路上行得久一点，这条路又是如何走下去，如何去创造其他机会。最深刻的是万梓良曾经向我说，如果被人闹不要去问他，自己回家竖高枕头想，迫自己成熟地观察身边的所有人与事。如果能够一辈子做演员的话，那么分分钟已经经历过别人的十个人生了，所以作为演员，用心去感受每一日是最重要的，不是得与失的问题，而是与这些人接触，内心究竟想到些甚么，启发到甚么，最后昇华到些甚么，这点才是比较重要的。”
用心从生活学习
1987 年，林家栋毕业于香港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第 14 期，由新人到正式有机会担正男一号（男主角），前后用了七年时间，期间的坚持与努力，哪怕被人闹也不断自我反思，到今日开始《死开啲啦》的企划，投资者对于演员阵容完全没有过问，他说就等如当初刘德华肯给机会他监制《打擂台》，就只是问他有没有信心，一句有，那张支票就放在眼前。“有人说我们认识了好长的日子，但这绝对不是任何人所欠我的，我自知是有人工出的，跟人家对我的信任是两回事。有人给机会我，我会记得，到今日有能力的话，一定要赋予新人机会，这点是必需要传承下去的。好记得当初在电视台做路人甲乙丙，突然收到监制的电话说珍姐想见我，初时以为他玩我，还说了句粗口回他，因为珍姐于我们的心目中太高层次了，但原来这么多年的努力是有人看到的，她更给机会我担正男主角，这份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。”好多人说目前电影圈的男演员青黄不接，来来去去也是那些云那些乐，没有新人能够脱颖而出，但说到底，有能力的不是没有，只是有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栽培去发掘。正如他所说，演员的道路是无止境的，变化又大，每次的组合与技术也不同，作为演员，就只好用心去感受身边每一日所有的人与事。
寻找心灵满足
每个人都在等待机会，即使千里马都在寻找伯乐，林家栋从艺员训练班毕业后，由饰演甲乙丙丁开始。入行接近 28 年，一路以来每日记住谁人的说话对他有影响，有说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，林家栋回想起自己得到的每个机会，所有的转捩点都似乎是一脉相承﹕“记得跟著万梓良拍电视剧《万里长情》的时候，遇到一个饰演舞台剧的机会，但当时在拍连戏根本抽不到身，最记得万梓良亲自为我与监制说，请他放人，好让我能够抽身参与 94 年的《花心大丈夫》舞台剧演出，恰好珍姐来了看舞台剧，看到我的演出又觉得可以，于是得到了在 95 年的《娱乐插班生》剧集中扮演张学友的角色，现在看回来所有的机会都似乎是一脉相承，当时在做的事的确影响著以后的自己，当别人给机会你，大前题是你自己必须要先给机会自己，愿意去抓住机会，但切忌急进，要慢慢来，只要你在心中保持著一团火，就一定会有人看到，所有往日的历程也影响著今日的我。”入行 28 年，问道他是如何坚持去走自己认为属于对的路，处女座的他笑说自己相当的硬﹕“我不是太著重生活物质的人，反而是内心得到些甚么，所做的事能让自己有甚么启发，在这 28 年里面遇到的所有高低起伏，其实都不会对我有好大的影响，日子都是一样要过，好像五年前监制的《打擂台》，幸运地得到不少同行支持，让我作为电影圈的一份子能尝点甜头，但我好清楚成功只是一刹那，最多 high 一个星期已经够，之后的路仍然要继续走下去。无论是做演员还是监制，我只想通过电影而表达一些东西，这点反而对我更重要。”处身于社会的旋涡中打转，每个人都希望步向成功，在演艺事业打滚了 28 年的林家栋，对于成功的看法也认为只有坚持，只要稍一松懈，所有努力都有可能随时灰飞烟灭。现在时常说勿忘初衷，林家栋选择坚持自己的初衷，让他走过了人生每一个阶段的高低起伏，面对所有的困难与疑惑，只要一想起那个单纯的、简单的初衷，也就能够驱使自己勇往直前。经历就是这样累积而来，勇气也是这样累积下来，无论是否有人认同，直至闭上双眼的那天，他也要用心感受所有遇到的人和事，唯有这样才对得起自己。
TEXT/TIM KU
PHOTO/MICHAEL WON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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